由雅思发布的2018年各母语(大语种)考生的均分情况可见,母语为中文的考生均分倒数第四,写作单项均分倒数。Mayor(2006)就中国考生雅思写作均分较低的情况作了针对性研究,结果显示,母语为中文的学生,在雅思写作时确有一些语旨上的通病:对话式、疑问句和祈使句在中国考生的雅思作文中十分常见。
*语旨(tenor),即语言基调,指话语发放者与接收者的关系,如作者与读者之间的关系。
雅思作文(Task 2)要求考生就一个议题展开250字以上的书面议论,考生需要结合自己的想法、知识、经验,利用例证对文章的论点进行佐证。雅思作文不涉及专业领域,旨在测试学生迄今为止所习得的学术写作能力,以及应对未来学习中可能出现的写作活动的能力。
据雅思手册(IELTS Handbook),考试测试学生在以下几个具体方面的能力:
就问题提出解决办法的能力;
提出并论证观点的能力;
比较、对比证据、观点和影响的能力;
评估、挑战观点、证据以及论述的能力。
雅思写作任务同时要求考生在语域、篇章组织结构、文体风格和内容等方面都能做出恰当的回应。雅思作文应为简短议论文或报告,话语的接收者应为老师或考官(UCLES, 2003)。
*语域(register),即在特定语言使用的场合或领域所使用的语言变体风格。
Mayor(2006)的研究通过将中国考生与希腊考生的雅思作文做对比,探究中国考生的作文特征。希腊考生因其大体量(除英国、爱尔兰外,是欧洲考生体量大的)被选择作为对比项。
Mayor选取了2个雅思大作文题目的共186篇作文作为研究样本,作文被分为段(7-8分)和低分段(5分)进行对比。下表为所有186篇作文的母语背景、得分、字数等情况。
研究结果
中国考生作文中的代词使用
由上表可见,中国考生与希腊考生在人称复数的使用情况上并无二致;然而,在人称单数与第二人称的使用次数上,中国考生则远高于希腊考生。
具体来说,中国考生在使用人称单数时,常出现“我想(I think)”、“在我看来(in my opinion)”、“我相信(I believe)”、“我同意(I agree)”之类的表达。
而在使用第二人称时,常出现对话式的表达,如:
“If you think that space research and exploration cost much and the hope of establishing human colonies in space is unrealistic, I will tell you that you are wrong.”
“如果你认为太空探索花费大,且在太空建立人类殖民地希望渺茫,我会告诉你,你是错的。”
对比高低分作文的人称单数及第二人称的使用情况可见,这两种人称的使用更密集存在于低分作文。由此可见,上述两种人称的过度使用对于雅思写作成绩有弊。
对比Biber et al. (1999)学术论文语料库的人称使用情况后不难发现,中国考生对于以上两种人称的使用远远超过了学术论文对于它们的使用。
Hyland (2001)明确了学术论文中人称的三大使用方式:
介绍或讨论研究活动;
组织、架构论证;
明确表示研究者对研究发现、理论的态度。
而中国考生作文中对于人称的使用,与上述学术方式相距甚远。
中国考生作文中的动词语气
尽管陈述语气仍是所有考生在雅思作文中常使用的语气,中国考生对于祈使语气和疑问语气的使用明显超过了希腊考生。
中国考生作文中所出现的疑问句举例:
“How can you catch the time? Why don’t we be more relax?”
“你如何能抓住时间?我们为什么不更放松些?”
“I do think that people nowadays are smarter than the past year people, why?”
“我确实认为现在的人要比以前的人更聪明,为什么呢?”
中国考生作文中所出现的祈使句举例:
“Our lives are not relax any more. Let’s work hard.”
“我们的生活不再轻松。让我们努力工作。”
“Remember we only have one earth… Let’s make things better…”
“记住我们只有一个地球…让我们做得更好…”
上表为两种语言背景的考生对于各种语气的使用占比。对于上述数据,Mayor借用中国考生雅思作文中出现的一句感叹句总结道,“How unrealistic it is!(多么不真实啊!)”
同样是疑问句,英国学生与香港学生在使用上差别显著:英国学生使用疑问句进行话题转化,或强调所讨论的问题的复杂程度,在其研究涵盖的共500,000字作文中没有一个疑问句包含第二人称;而香港学生笔下的几乎所有疑问句都是“引导性提问”,且要求一个确切的回应。(Milton, 2001)
中国考生的“要求(demand)”有何特别之处?
表达方式的多样性
韩礼德(Halliday, 1978/1994) 将动词的作用总结为:提供或要求信息或物品/服务。
提供信息即陈述;
要求信息即询问;
要求物品/服务即命令;
英语中,没有提供物品/服务的句式。
然而,英语语言允许句式与语义功能不匹配的情况存在,因而陈述句、疑问句和祈使句都可以实现要求、提问以及陈述的目的。
中国考生使用陈述句提出要求的情况举例:
“It is very necessary for us to have a plan to cope with something happened in the future.”
“对我们来说,制定计划以应对未来可能发生的事十分必要。”
中国考生使用情态动词提出要求的情况举例:
“So, we need to find a new place out of earth to move part of present 6 billion persons.”
“因此,我们需要找到一个地球以外的新地方移居60亿人口中的一部分。”
中国考生使用条件从句提出要求(类似警告或承诺)的情况举例:
“If we keep a well-balance timetable… it will improve our efficiency of work.”
“如果我们遵守一个平衡的时间安排,它将提高我们的工作效率。”
中国考生使用疑问句提出要求的情况举例:
“If we can use it on the study which can beneficial people, why not afraid of that spend…?”
“如果我们能够把它用在有利于人们的研究上,为什么不害怕花钱呢…?”
由此可见,中国考生惯用各种表达方式对读者进行劝诫。
“要求”的本质
中国考生笔下的要求的另一个特点在于,相比起希腊考生对于读者精神上的要求,中国考生常对读者有行为上的要求。
希腊考生要求举例:
“Imagine a world with no electric.”
“想象一个没有电的世界。”
中国考生要求举例:
“We must work hard to earn more money and develop ourself in the pressure situation.”
“我们必须努力工作挣更多的钱,在压力环境中提升自己。”
中国考生在提出要求时通常显得急迫,例如“Let’s… (让我们…)” “We should make an effort to… (我们应该努力去…)”等等。中国考生对于祈使动词的选择和典型学术文章对于祈使动词的选择亦大相径庭。
学术文章使用的祈使动词多为精神上的:
较常使用的有:see(看), consider(考虑), note(注意到), suppose(推测);
不常使用的有:let(让), recall(回忆), assume(假设), contrast(对比);
偶尔使用的有:concede(承认), accept(接受), agree(同意). (Swales et al., 1998; Chang & Swales, 1999)
祈使动词亦有强弱之分。上述第三组精神祈使动词相对更强硬,而中国考生常用的对于读者行为上的要求,实乃祈使句中为强硬的。
“要求”的力度
在学术论文中,有一种表达要求的方式更为常用,却在中国考生的作文中相当罕见。
“It is not worthless to try for the establishment of human colonies in space.”
“尝试在太空中建立人类殖民地并不是完全不值得一试。”
上述取自希腊考生作文的例句属于“弱否定呼吁(weak negative appeal)”,在作文中出现较多。由此可见,该种表达方式作为成熟学术论文的特点之一,更为考官所认可。
讨论与总结
相较母语为其他语言的考生,中国考生更热衷于使用人称代词,且大量使用疑问句与祈使句。
雅思作文的评分标准包括语域、篇章组织结构、文体风格的恰当程度。而中国考生过多使用对话式,且在发出要求时不加以缓和。这些写作特点都有别于英语学术论文的写作传统,一定程度上导致了失分。如Thompson(2001)所言,重复敦促几乎必然适得其反。
Mayor总结道,考试情况与考试说明,考生的文化与教育背景,考生受到的语言教育和考试培训,可能是上述情况产生的原因。例如,中国考生的雅思写作特点可能与中国高中的作文写作,及中国学生所熟悉的“参考”传统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