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一个实验,只有两个问题:
1.你是个7岁的孩子,今天学校不上课,你可以有一整天自己的时间,你会做什么?去哪里?去见谁?
2.你可以有一整天自己的时间,你会做什么?去哪里?去见谁?你的会有什么不同?
做完这个测试之后,两组人又分别做了几道关于创造力的测试题,比如给一个旧轮胎设想新的用法,完成一幅未完成的素描。结果发现,之前想象自己是个7岁孩子的人,在之后的创造力实验中,分数远远高于那些正常的成年人。
这个实验告诉我们,激发创造力好的办法就是把自己想象成孩子。
对大部分人的一生来说,创造力是一个不断下降的趋势。有数据显示,这个趋势从孩子进入幼儿园之后就开始了。学前儿童平均每天会问父母100个问题。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有时候你真的很希望他们能闭嘴。不幸的是,他们真的会闭嘴。进入中学后,他们基本上都不再问为什么了,这往往也是他们参与感与动机感一落千丈的时期。
这到底是一个孩子心智成长或者社会化的自然反应,还是学校的教育导致了这种下降?
英国教育肯罗宾逊在TED上做过一次演讲,主题就是“学校如何扼杀了创造力”。他讲了一个很有趣的故事:一个小女孩在上绘画课,老师饶有兴致地问她,你画什么?她说,我画上帝。老师说,没人知道上帝长什么样啊。小女孩说,他们一会儿就知道了。
童言无忌。儿童的世界没有规则,没有禁忌,所以创造力如花儿绽放。但一旦他们进入现代教育系统,就进入一种成人世界预设的价值判断标准。这个依托于工业化社会的教育系统有一套严格的学科等级制度,排在前面的学科是数学和语言,然后是人文学科,艺术排在最后。它要求和鼓励一种逻辑性的思维方式、事实性的记忆、语言和数学技巧,它教育你如何正确地解决问题,而不是有创造力地解决问题。这个系统占据了我们人生初的20多年: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直至找工作。一旦这种思维方式被内化,变成习惯性的思维方式,代价必然是创造力的衰落。
家庭也常常无意中扮演创造力杀手的角色。理论上,每个家长都希望有一个富有创造力的孩子,但现实世界里,创造力是个复杂的概念,而且它往往在注意力涣散、白日梦或者不守规则的时候出现。也就是说,有创造力的孩子常常是麻烦制造者,他们经常作为麻烦制造者而遭到父母的呵斥,而不是鼓励。
匈牙利裔心理学家米哈里契克森米哈(Mihaly Csikszent-mihalyi,人称“创造力大师”)曾专门写过一篇文章,教父母如何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发现创造力,而不是把它当成孩子的调皮胡闹横加责备。比如一个孩子的恶作剧中表现出幽默感,常常沉浸在某种玩耍中,喜欢用一种东西指代另一种东西,喜欢一个人玩,会自己发明新的游戏,表现出强烈的好奇心,拒绝完成某项指派的任务等等。在童年的中期,大概9到10岁,有些孩子会创造关于另一个世界的幻想。他们一次次地重返那个世界,甚至为那个世界发明语言。这是创造力的强烈征兆。
契克森米哈还提出过一个很有趣的理论——创造力产生于焦虑与无聊之间。高创造力的孩子往往出现在这样的家庭里:父母一方面鼓励孩子发展自己的独特性,一方面又给他们提供一个安稳的环境。他们既满足孩子的需求,又挑战他们的能力。这导致一种适应性——在焦虑的时候,父母清晰的规则会减轻他们的混乱感,而无聊的时候,他们可以寻求变化。
越来越多的证据显示,急速变化的现代社会需要创造性思维,更甚于传统工业时代的思维方式。近一项针对60多个、30多个行业的1500名CEO的抽样调查显示,创造力,而不是智力,是这个时代重要的能力。更可靠的证据来自一项长期心理实验。50年代,美国心理学家E.保罗托伦斯组织过一次大规模的儿童创造力测试,共有400多名儿童参加,人称“托伦斯儿童”。测试内容由一些相对简单的语言和图画测试构成,从流畅性、灵活性、独特性和精致性等几个方面来评价个体儿童的创造力(当年托伦斯设计的测试至今仍是创造性思维测试的黄金工具)。
此后几十年,托伦斯教授一直持续跟踪当年被测试的儿童,并记录他们在成长过程中获得的每一项成就。结果发现,这些孩子在童年时期的创造力指标以惊人的准确度反应了他们成年后的成就。那些在托伦斯测试中得分越高的孩子,日后成为企业家、发明家、大学教授、作者、医生、外交官的机会要大得多。有学者分析了托伦斯测试的数据,得出结论说,就预测一个人的未来成就而言,创造力指标的准确度比IQ要高出3倍。
这里我们应该先澄清一个概念,到底什么是创造力?
科学家早就意识到,智商不能反映一个人全部的认知能力。上世纪40年代,美国南加州大学的心理学家乔伊吉尔福德(Joy Paul Guilford)设计了一个关于创造力的评测模型,关键的参数为发散性思维(Divergent Thinking)与聚合性思维(Convergent Thinking),前者能产生很多个不同的想法,后者则将不同的想法整合成一个好的结果。
现代神经科学的研究证实,负责聚合性思维的是左脑,它凭借逻辑和分析来检测细节与过程,但缺乏一种高度、抽象的联系。负责发散性思维的则是右脑,它与直觉和非言语思维有关,具有音乐、绘画、综合、整体性和几何空间的辨别能力,能将信息的碎片组合成整体。
当你试图解决一个难题时,大脑的个反应是聚焦在明显的事实和熟悉的方案上,寻找是否有现成的。这时主要是左脑的工作。如果没有出现,左右脑会同时。右脑的神经网络开始搜寻可能相关的记忆,为左脑的神经网络提供陌生的模式、不同的意义、更高层次的抽象。在搜寻到一个可能的关联之后,左脑迅速锁定这个念头,注意力系统从闲散状态进入高度集中状态。大脑在瞬间内将这些分散的线索组合成一个新的想法,这就是俗称“灵感迸发”的瞬间。所以,创造力既非伟大的发明,也非弹钢琴、画画,或者穿奇装异服,而是一个过程,左右脑协作的过程——它需要大脑在发散性思维与聚合性思维之间不断转化,从新的、旧的、被遗忘的信息中产生一个全新的、佳的结果。这个过程并不容易,但每一次努力与挫折,都将内在的思维建构往前推一小步,直到你开始以全新的眼光看待周围的世界。
一个经常的疑问是,创造力能教吗?
每个人的大脑构造不同,必然有些人天生更倾向于发散性思维,有人更倾向于聚合性思维。有一种奇怪的病叫额颞痴呆(Frontotemporal Dementia),病人左脑的神经细胞大量死亡,双侧额叶、颞叶前端萎缩,逐渐丧失说话能力,无视社会规则。缺乏禁忌的结果是,他们的艺术才华开始释放出来。有些病人一辈子没拿过画笔,竟得了绘画大奖;还有人从没碰过乐器,却能即兴演奏。
虽然一直没有科学证据将艺术训练与创造力提升直接联系起来,但已经有大量的研究证明,艺术训练,包括音乐、舞蹈、绘画、戏剧,都能强化大脑的注意力系统,从而提高一个人的整体认知水平。很多儿童艺术培训班的口号是:学艺术让你的孩子更聪明。比如很多父母相信,学一门乐器能提高一个孩子的数学成绩。
“艺术教育真正的价值,并不是培养艺术家,甚至不是提高孩子的智力,而是培养不同的思维方式。除了艺术的具体技巧之外,艺术课程还锻炼孩子的认知能力、好奇心、实验精神、冒险精神、灵活性、隐喻式的思维方式、审美等等,其中很多是常规课堂上缺失的。”美国儿童艺术课程Abrakadoole的创始人玛丽罗杰斯告诉本刊记者。
毕加索有一句名言——每个孩子都是天生的艺术家,问题是怎么在长大之后仍然保持这种天赋。这也是罗杰斯女士10年前创办Abrakadoodle的动机。当时,美国教育系统正在持续缩减儿童的艺术教育课程,但她坚信,积极的艺术接触能培养和提升儿童的创造力。他们从华盛顿的麦克林维吉尼亚郊区起步,如今已是美国一个覆盖全国的儿童艺术课程。
“艺术创意课程的设计,前提是了解儿童在不同发育阶段的身体、认知发育特点,从而开发相应的教育方法。你不能给18个月大的孩子一把剪刀,让他们学剪纸,因为他们的双手还不能协调运作。3岁的时候,孩子能写自己的名字吗?当然不能,他们没有握笔的能力。”
他们的课程以趣味性著称,比如教4岁的孩子识别颜色的差异,有“吹颜料课”——让孩子用嘴巴吹开颜料,这样可以锻炼他们的面部肌肉,还能帮助他们发展语言;有“撒盐法”——通过盐分沥干水彩中的水分,制造出迷人的效果……
罗杰斯女士认为,视觉艺术首先要训练的是“看”,这个任务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初学者在学画人体时经常把眼睛画得太高,而手画得太小,这是典型的视觉偏见。视觉艺术的“观察性”能让一个人从刻板成见中摆脱出来,看得更加准确和直接。同时,你会学会从基本几何学的眼光去观察很多日常生活中的事物,比如看一张桌子时,看到的是一个形状、一种颜色、一根线条或者一种纹理。
好的艺术课程训练“想象”的能力。学生经常会面对很多这样的训练:如果没有这种形状,它会是什么样子?如果改变这个线条,或者那个背景?他们经常需要想象一些并不存在的东西。
好的艺术课还强调打破常规。老师鼓励学生探索、实验、冒险,比如上陶艺课,关键的技能是如何利用错误。老师会鼓励学生犯错,错误中能得到意料不到的发现。
“重要的是,我相信自我表达中有着强大的力量。”罗杰斯女士说。她曾经遇到过这么一个小男孩,他看着挂在墙上的一幅画,上面署着他的名字,却坚持说,这不是我的画。原来,这张画被他的老师修改过。因为老师的介入,画中一种特殊的、独属于他的特质消失了。这幅画对他来说不再重要,因为不再是他的表达。
当一个孩子沉浸在属于自己的艺术创作时,能进入一种非常美好的精神状态。契克森米哈将这种状态称为“流”——“由于他们自身的原因而完全参与在活动中,此时自我意识消失、时光飞逝,每个行为、动作和想法必然会一步接着一步,就像跳爵士舞一样。整个人都沉浸其中,且将自己的技能发挥到。”
文中图片素材来源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